归春华(4)

一期鹤(学士x太夫)

明治架空 he

灵感来自泉镜花的《汤岛之恋》,最后却写成了另外一个故事

归春华(1)(2)(3)

(大家新年快乐~)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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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七去到寺院祈祷,鹤丸在门口就遇见了乱。问起来,说住持告诉他自己会在某一天来,就一直在门口等。鹤丸说自己要先去主殿祈祷,乱赶紧拿出了自己编的小花手环,戴在他手上。

“希望鹤丸哥工作顺利,然后……”乱没有说下去,低下了头,手却紧紧握着鹤丸的不松。一期这个理由找的真是……鹤丸在心里苦笑。

“我一直觉得,如果和鹤丸哥在一起,就会很幸福,什么都能做成的感觉……但如果再像之前那样要求鹤丸哥留下来陪大家……”

到神归殿的时候,大家都十分惊喜。之前送他的那位女士,激动的叫出来,冲上去使劲拍鹤丸的肩,大家就围着笑。厚在一旁微微低头,颤抖着抓住扫把。脑袋隐去了那天的记忆,却一次又一次浮现一期说的话。他又抬头看向鹤丸,眼角和嘴唇都是正常人的模样,衣服依旧简素,如第一次见时般清爽。鹤丸注意到一旁正看着他的厚,犹豫了一下,还是朝厚笑了。坦白了一切的笑,随视线映入厚的眼波,在心里泛起涟漪。

“鹤丸哥!求您别走了……一直,一直在这里吧……”

乱看厚第一次哭的那么痛彻心扉。那也是自己的心声,自己也想让鹤丸哥一直留在这里……但鹤丸哥不属于这里,他有他自己的人生。他不忍像之前一样,撒娇一样留着鹤丸。鹤丸离开的这段日子,乱渐渐明白,一期哥之前为何总说他任性。

“我们都很想你……”乱也哭了,低头擦着眼泪。

鹤丸再见一期的时候,已经忘记如何呼吸了。只知道憋着一口气难受,但又不想离开。躲避怀疑的日子过得很苦。鹤丸那些日子近乎是被囚禁的状态,除了去陪酒,其他时间都是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外面有伙计看着。伙计也懂趁机勾搭,便会和鹤丸聊天,说一些外面的事情。

鹤丸不用面对他们的脸,也不会顾忌,肆意想象。伙计会出去买碳,去织布商那里找好看的布料,也会买食材,买生活必需品……一期挑选商品的样子浮现在眼前的时候,鹤丸就会有一阵子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又好像对方是在为这个场景做解释。而苦的不是无所消遣的寂寞。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有把客人都想成一期,才能继续对他们微笑,而离别告诉鹤丸这确确实实是虚假的幻象,于是黑夜变得更加难熬。

这份情感,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根植在心,无法拔除了。

一旦传递出去,会让一期很困扰的吧。

一期对再次出现在神归殿的鹤丸感到些许惊讶。

粟田口村的建设早就开始了,村长和官员商量拨款的事情已经有了着落。因为这次洪灾,大家的屋子都准备用钢筋水泥重新翻新,而且防洪措施也开始逐步落实。平时除了帮忙打扫寺院,也会下山打理自己的房子,一些原本以经营为生的人们就不参加打扫,直接回去张罗开店的事情。山下还不能睡人,大家忙完了就上山睡,只是山上刮风不如三味线和小曲好听,男人们没钱去岛原,就自己唱歌娱乐,也会想念之前鹤丸弹的其他好听的曲子。

这一次是大家一起送鹤丸回去。鹤丸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村民们一直朝他招手,白天越来越短,情感却越来越浓。厚在鹤丸离开时还不愿松开他的手,直到一期摸着厚的头,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一期让他注意安全,秋天多保重身体,鹤丸自信的说自己暖和的很,牵起一期的手证明自己多么温暖,一期笑着点点头,鹤丸倒笑不出了。

“我们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这里了,打扫完之后在寺院吃晚饭,最后一起下山……”一期看鹤丸有些失落,“是下个逢七的日子。”鹤丸留下来陪大家的一阵,一期就抽了个空闲时间和鹤丸说了这件事。虽然大家都不太愿意说,但也得给鹤丸一个交代,于是一期就成为了这么一个存在。鹤丸听到时间后沉默了,一期也沉默了一阵,向鹤丸说了声抱歉。

“啊,一期都和你说了吧?”

看对方强装豁达,鹤丸也强笑着,点了点头。

倒数完和一期见面的日子,就该正数见不到一期的日子了。

祈祷完看寺院的一个厅堂热闹非凡,村民们都在准备着在这里的最后晚餐。有牛羊头是祭祀给佛的,也买了一些香。

有鹤丸的地方少不了三味线和唱歌。孩子们被提前送下山去了,男人们又开始怂恿鹤丸唱那些俗曲,女人们在一旁骂,让鹤丸唱温婉的爱情曲,一期喝的脸微红,就在一旁咯咯的笑。

“你们就饶了鹤丸吧……”

一期出去吹风的时候,鹤丸还是唱了平时已经说好禁止的曲子。最后男人们自顾自的脱衣服跳舞,鹤丸终于逮着机会,去到一期身边。

一期眯着眼吹风,额头的刘海被吹的翘起来,但却是享受着风的抚摸。鹤丸想找个什么开始话题,一看不是满月,周围也不是庭院,因为是晚上,连地上的草都模糊不清。只有他和一期两个人,还有厅堂里的欢快声响。这一次算是晚回去,又得给光忠添麻烦……

“这么晚回去没关系吗?”一期顺着鹤丸的思绪,鹤丸差点叫出来。

“我是没关系啦……”

“……是吗。”一期不再看鹤丸,径直望向前方一片漆黑的树林。

鹤丸想解释这是真的,没关系的,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决定的……和他们没关系的…………却发现方才的回答只是头脑发热,一心想要说没关系。

每想到自己是华春屋的阿雪,并不是每日都能自由的走动来到这里——之前还可以的,现在完全不可以了——盘算着什么,心思总是不知不觉就败露了。鹤丸决定留下来帮忙的那会儿,并没想过会和当初不顾形象就进了主殿的这位青年有什么深刻的交情。只是日子过得越久,心中疯长的藤蔓早就把心脏包裹的紧紧的,藤蔓的另一面便是这青年,他的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可以牵动自己的全身心。

明明只是个失败的恋爱故事,为什么自己非听出了和全世界作对的孤独英雄感呢。自己为什么偏要相信,他就和自己遇到的那些所谓学士不一样呢。为什么自己在拥有这份心情的时候,没想过会变成这样呢。当自己不是个女人的时候,这段感情就走到尽头了。

但快……再也无法见到了。

他的确勇敢的面对自己的心情了吧?

夜月缺,忽然急风,树叶互相拍打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一期的头发被风揉乱,戳到了眼睛。伸手时,发现手被身边的人牵住了。风好像更大了,树叶拍打的声响压城般袭来,于是一期用另一只手捋顺头发。他不曾想过,在寺院这个谈虔诚,谈信仰的场所,也能有自己容身的一处,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机会去说起那段日子。一期想起第一次送鹤丸,鹤丸就像寺院里的其他人,双手合十,指尖轻触眉间,对一期说谢谢。一期当时只当客气,也礼貌的回应了。之后隐约猜到对方的一些事,有些在意。夜里一个人躺在殿内想着,越发感受到那声感谢,其实是自己内心的声音。

他决定去东京的时候,一个人静静坐在家里,满脑子都是母亲临终前的话。一期一直以为,母亲对自己的爱更多的是其他人说的“自己和父亲长得像”,所以在临终时,16岁的一期把母亲抱在怀里,和母亲说让她把自己当成父亲。

“你就是你啊一期。”母亲摸了摸一期的头,吻了他的侧脸。

一期想握紧对方的手,却发现对方手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一期下意识的看鹤丸,却发现鹤丸已经超越了防御距离,在他眼前停了一秒,亲吻过来。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就立即离开,剩眼神还黏着,手从一期的手臂上慢慢滑至他的手,留恋般轻轻用手指勾住一期的小拇指,最后离开。之后鹤丸便立即把脸深深撇向一侧,隐入黑暗,一期的视线在鹤丸的后脑勺稍作停留,随后人转过头继续吹风。

一期高中的时候在一家出版社打工,社长还开了一家小的贷本屋,里面都是从国外运来的珍贵书籍。社长一般在贷本屋里,喝着茶看朝日新闻,要么就随便取下一本书看。社长名叫莺丸友成,总戴着圆框眼睛,喜欢穿莺色和服,洋服也是,一期觉得他穿什么都能穿出文豪的感觉,之前礼服也是和莺丸借的。

去东京的时候,莺丸社长关照了一期,就写了推荐信给在东京的出版社总社,之后一期就在东京继续做出版社的工作。东京的社长名字叫大包平,是个地道的江户热血男儿,在当地也很有名,他办了很多报纸杂志,支持来东京闯荡的很多作家。

有一天,自己到了出版社,不小心撞见大包平和莺丸互相问候。一期知道他们关系很好,之后看到莺丸吻上大包平,一期手上的动作停下来,直接愣住了。

大包平害羞的出去了,留莺丸一个人对一期。莺丸当时只问了一期一句话。

“觉得恶心吗?”

外面忽然下起了雨。

里面依旧热闹,一期默默的喝着醒酒茶,鹤丸继续和其他人玩闹,不时眼光扫到一期,想找到什么表情变化,或者对自己产生了什么异样的情感——没有发现任何的痕迹。

一个和尚找上一期。

“说是你的朋友来接你。”这里的热闹让鹤丸不太想起身,但还是和大家道了别,大家想出去送,鹤丸苦笑着摇摇手,也就作罢。鹤丸看一期去拿了两把伞,想说那个摇手是对所有人有效的……还是没说出口。

一期撑着寺院的油纸伞送他,而自己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虽然鹤丸心底根本不觉得过分,甚至觉得应该大声把心情说出来才好。一期这么淡定,一定是不知道自己心底,那份情感已经变成什么样了,就算是故做作镇定,对自己无情,但还送自己出寺院……

怎么会!

一期不是无情之人!

不然……

“如果是那个世界的话,你必须要对我的一生负责。”临近门口,一期忽然对鹤丸说了这么一句话,鹤丸猛的一惊,近乎无法呼吸,心脏狂跳着看向一期。一期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也没有笑容。

不然为什么当时没拒绝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最后的空白给自己呼吸……

鹤丸整个人脑袋都要炸开了,他真的考虑了!明明是秋天,鹤丸却觉得下一秒的白昼,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是齐放的百花。

他喜欢自己!

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激动的了。

只是开心到门口就会结束已经成为常态,上一秒发生的事变成了下一秒,下一分钟,下一小时的思念,光忠撑着伞在寺院门口等着鹤丸,鹤丸犹豫了一下。

“去吧。”一期轻轻的说道。

光忠的伞立即举向上空,鹤丸收起伞,递给一期。光忠礼貌的问候了一期。

“承蒙您照顾阿雪。”

一期扫了一眼鹤丸,接下伞,又看了看光忠。光忠这把伞的确可以容纳两个人。

“您客气了,是他善良,帮我们的多。”

离开的路上,鹤丸发现自己整个魂都丢了,失去了思考能力。鹤丸不停的调整呼吸,吸气吐气,但怎么都不能挥走没多久一期对他说的话。

是不是自己有能力一直在他身边,他就会答应自己?

可是……

“阿雪你怎么搞的?”

代替鹤丸去陪酒的人抱怨了一句,但鹤丸完全没有在意。

呐一期,我想和你讲个故事。

你知道津轻平原吗,那是我的故乡。我不是京都人,我生在北国。深秋时节就会下雪,完全到冬天的时候,整个村都会被白雪覆盖。家里并不富裕,冬天没有保暖的衣物,也没有炉火。开了门就能看到雪如白墙,手和腿都冻紫了都是常态。

我并不喜欢雪,我很讨厌雪,但我喜欢下雪之后一起玩雪,打雪仗,堆雪人的场景。因为我认识了一个人,他愿意把手套给我,围巾给我,还说是堆雪人太热了。我和他在雪中相识,当时的自己却觉得像春天来了,不再那么冷了。

七岁的时候这里发生了战争,我当时只记得大人们说京都的小狐丸将军会来这里镇压起义。母亲因为看到父亲被杀也跟着自杀了,自己当时和他,对,就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他叫三日月,我们俩当时想逃到附近的地方躲起来。

那也是个雪天,夹着寒风,吹得耳朵疼。我和三日月听说有士兵会捉小孩子奴役,就不停的跑。晚上好不容易被柴火烘干的鞋子又被浸满雪,腿根本不听自己使唤。我们在走到一片雪地的时候,忽然有个士兵看到了我们,咧嘴笑的像妖怪一样,他大步迈向我们,叫我们别害怕,说带我们去好地方。

我当时就尿裤子了,吓得哇哇直哭,但自己已经没什么力气,也跑不快了。三日月个子和我差不多,背不动我,就停下来硬拉着我走,那个士兵离我们越来越近。风吹得更大了,雪就像大家打雪仗的雪球一样砸到身上,砸到脸上,手脚都快失去了知觉,忽然一个力气,我被那个士兵拉住了。

眼泪不停的润化睫毛上冻住的水,我使劲甩甩不开,三日月他因为想救我,也被他抓住了。

我记得当时一瞬间,眼前只剩白色,我害怕那个士兵的笑脸,我讨厌他的声音,令人作呕,我就把三日月狠狠的推向那个士兵,自己用尽全身力气,躲在厚厚的雪里,等他们消失。

再醒过来,我已经在华春屋了。

他们说我是从北国来的,在厚雪里发现了我,所以给我取了“深雪”,都叫我阿雪。

我讨厌这个名字,我讨厌雪。

我讨厌那个时候的自己。

住持说,只要不再干坏事,我就可以离开这里。

我真的能离开这里么。

鹤丸睡在榻榻米上,痴痴的问天花板。

即使离开了,不是去往想去的地方,又和这里有什么区别呢。

三味线琴弦的每次颤抖,恍惚间都像是看到了一期的脸,又好像能听到他在说话。明明梳妆正好,但不知为何总觉得现在的自己无比狼狈。这副样子,一期不会喜欢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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