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笺

大正包莺

(时间地点都是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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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丸:

       这孩子说他在车站替人递了不少书信,我不禁想起你匆忙离开时扬起的风衣。他浑身上下只有眼睛闪着精明的光亮,被你“抛弃”的,孤独坐在座位上等待列车的我,成为他的目标也是情有可原的。车站里停靠火车的铁轨与外界相连,于是我就像飘进站台的一片枯叶,被扫地工注意到了。虽也是闲愁,但离火车到达还有一段时间,包里总正常备着纸笔,所以当他问起的时候,我也就有了这个心思。

       首先先赠予和歌:

       “胭霞胧影比肩行,银杏垂年驻足听。”

       路边的卫矛缀满了落叶,汽车发出了它们独特的声响,那应该是属于维新的独特奏鸣曲吧?不过新铺的水泥路上有一位老人正在扫地,他穿着棕色短褂和紧脚裤,时间好像一下子就穿越到了德川时代。你一直看着他,像是看着自己领地里的臣民一样,我则在一旁想象他忽然闭上眼,眉头一皱,头微偏,忘情的嚎出一句桃太郎。

       之后我以为你又会说东京的事,心里正想着该怎么岔开话题,但你只是忽然表达了对我乘坐火车来回的不满,觉得这样浪费时间又浪费钱,与其把钱给铁路老板,不如给更需要的人。

       忽然风起,正逆着老人扫地的方向,吹下枯叶的同时,聚集在地上的叶堆又散开了。老人捏着扫帚面容呆滞,看落叶重新铺满街道;而落叶重叠,像是被风翻动的纸张,遮住了雀的鸣叫。它们跳动着,在灰黄色的草丛中四处张望,时不时低头啄食,苍茫之中降下的银杏叶像从天上撒下了金色的雪。停下脚步,凝神注视,只有这时,我们才会如此默契。

       它像我们的年岁:一直在风中旅行,没有跻身的定所,只是短暂的飞舞。见此感怀,我随性唱了句敦盛最期,你也跟着唱了起来。

       夕阳将云印染。远处的天还有些橘的发白,近处被暮色染成朱色的背景,裹挟一层薄薄的棉云,像水钵上的一片枫叶,带着星星点点的晕圈,藏在浓绿之中。发动火车的煤炭堆里隐隐闪现的金红此刻现了身,一股温热洇开散向天际,庞大而辽阔,难以回收。

       这世上最长的距离,是你迈开的步伐。我坐在火车上,看外面风景像投影一样移动,觉得一切都随着速度变小了,我甚至觉得,历代大名争夺之地不过弹丸。但我只是追赶你迈出的一个小步,心里的火车就已经疾驰了数万公里,在九州和虾夷之间来回数次,最后才慌忙落定,到了你的身旁。

           像诗人一样落笔,除了大学时每天递给报社社长,也就是给你的明信片上,我再未曾写过。你一直担心我走了一条被封锁的道路,甚至连见面都不放过劝说,不厌烦是假的。当初我们也是因此这么决定了不是吗?你回京都,我留在东京,你追求纯文学的殿堂,我帮工人讨回他们该拥有的权利。它们明明在这个世界上是能共存的,为什么在我们这里不能呢。

           那是枯败的河岸,水车的轮子半倒其中,溪水清澈,流水声清晰可闻,偶有水鸟振翅或在轮子上歇脚。秋暮时分,夕阳带着倦意,但并不燥热,苍穹如同彩练。大雁掠过天空,鸦雀向漆黑的丛林飞去,耳边不时传来悠长的鸣叫,我们走在这样一片荒芜的路上。水车轮的缝隙中露出了星点彩色吸引了我,那是鸡肠草。它张开稀疏的基生叶,伸出几根长长的茎干,其中一支上开了两朵五瓣花,在橙色的微风中轻轻摇晃。它白中透着淡紫,小小的身子埋葬于巨大的苍茫之中,不禁令人湿了眼眶,又为它怜惜。花长的像我们每个人小时候画的样子,一切都完好的如梦中所见。

           我知道你想守护好它。我不是还在吗,别担心。

           火车来了,就此搁笔。

           我爱你。

                                                     大包平

                                  10月20日下午4.40于京阪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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